辛莫——和蝶柒一起数星星

写在前面的话：搁笔了，两个月前写的，一个小周中心向的生贺本，负责的是【青训营时期】。本子似乎是窗了......没关系，现在倒可放出来了。

小我四岁零十天的枪王，生日快乐。

仍爱着你，希望还有足够的热情和动力继续下去，为你的每一个生日祝贺，谢谢你诞生到这个世界，谢谢你让我们每个人懂得沉默的美丽。

周泽楷，凌冽似枪，温润如珠，是崧生岳降，更是天道酬勤。

请上前去，你的荣耀已经启程。

前引

"恭喜国家队夺冠，各位都辛苦了。"世邀赛结束后，中国国家队十四人荣归首都，受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关注。伴随着关注而来的，还有许多场发布会、通告代言以及各种互动采访。

 
今天早上，国家队得到了一份独特的礼物。电竞之家做了一期特别访问，没有采访的出战选手，也没有选择各自所属战队的其他成员，而是送上最直接的福利: 邀请十四人的亲朋好友共同录制了祝福视屏。 
 
尽管由于工作原因成员们近期无法回家，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通过电脑与亲人见面的喜悦与欢欣。就连一向淡定的张新杰，听到父亲"干得不错"的夸奖时，脸上也露出点得意神色。 
 
轮到周泽楷，是他的父亲代表发言。一句官方的客套话后便换了人，镜头转向楚云秀的妈妈。 
 
"哎周泽楷你不说话原来是随了父亲的啊你爸的话也这么少啊这种时候这么难得的多说两句话嘛而且你家怎么就你爸一个人啊好歹你妈也出来夸下你嘛。"黄少天忍不住吐槽。孩子是父母的镜子，肖时钦心想，某人的性子真是随了他妈妈，长达五分钟的慷慨陈词，激动得快要飞起来了，看得黄少天开心又嫌弃，脸涨得通红眼珠子却直愣愣地盯着屏幕，舍不得移开一丁点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去。 
 
周泽楷不说话，仍是安静地望着屏幕。 
 
喻文州，唐昊，张佳乐，方锐......一个个职业选手都亲友都出来了。周泽楷坐在椅子上，乖巧地像只猫。 
 
叶修偏过头看他一眼，发现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孩子，叶狐狸微微眯眼。他从中心位置退出来，站在一旁用眼睛一一扫过他们。 
 
国家队。 
 
曾经他的对手，他的朋友，他麾下战力最强的盾与矛。 
 
十四人刚在一起，创下名为荣耀的奇迹。他们的路还将继续，而他也会走上自己的路。 
 
如若终将分离。 

（一）

电子竞技，从他们选择这条道路的那天起，就意味着不断地分离。

和家人分离，和朋友分离，和同期的伙伴分离，甚至是和战队分离，和朝夕与共千日月的账号卡分离。

最后，是和他们半生追求，引以为傲的荣耀之路分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总归是要学着接受，由被迫到习惯。没有什么是可以终生陪伴的，分离如同人间悲欢四季，是春风和煦，夏阳骄横，秋云凉爽，冬雪寒清。是一次次不舍地眷顾回眸，却只能守在原地，沉默地目送那些记忆与光阴悄然逝去，而那些生命中无可取代的，仅是决然地转身，用一个单薄而固执的背影告诉你，别。

周泽楷今年二十三岁，正是最好的时辰。这个年纪的男孩大多刚从学府走出，带着青春特有的胆大妄为和壮志豪情，怀抱谁与争锋的热血傲骨投入茫茫潮海。即便学历不够漂亮，枪王正值当打之年，五年征战两冠在手，锋芒毕露无可匹敌。

可这短短的五年，他也经历了许多分离。




第一次分离，便是家。

家曾是周泽楷最依恋也最陌生的地方。

没人知道他为何突兀退学，放弃现有的一切伸手触碰一个所谓的梦想。那时候叫什么梦想，分明是小孩子不谙世事闹出的玩笑。梦想当然是美好的充满前途和光明的，可现实却是凌空一盆水，从头到尾浇得人落水鸡汤。

周泽楷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一直都是大人口中要求效仿的对象。作为榜样的周泽楷，听话乖巧从不捣乱，学习自觉成绩优秀，虽然极少有言语交流，但路上碰见定会礼貌地道声好，别人调侃也不生气，只是报以羞涩一笑。

这孩子真乖。院子里的阿姨婆婆接连赞叹，其他孩子跟群疯狗似的满大街瞎跑，天黑透了才带着一身泥浆回来；周泽楷像条小尾巴跟在母亲身后，左手拎着一瓶醋右手提着一袋水果。看看你多有福气，长辈们看着这漂亮懂事的孩子眼馋得不行，我家儿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捣乱，哪像泽楷这么体贴知道帮忙，哎芸姐你怎么教的啊传授一下经验我也回去好好收拾下那小兔崽子......

我没有教泽楷啊，是这孩子自己做的。周妈妈听着也是高兴，谁不希望自己孩子被人喜欢呢，她伸手轻揉儿子的发顶，周泽楷两手都拿着东西腾不出空，便仰头轻蹭一下那温热手心。

周妈妈容貌清秀，有着南方女子独有的温婉端庄，周泽楷外貌随了妈妈，少一分男子的阳刚之气却多一分女子的阴柔之美，明眸皓齿眉清目秀，母子俩站在一起真真是道亮丽风景线，羡煞旁人。

基因好基因好，其他妈妈们望洋兴叹，叨壳几句各奔东西寻自家倒霉的兔崽子去了。

周妈妈仍是温柔地笑着，等到人散了才回头，泽楷咱们晚上吃糖醋小排吧。周泽楷眼里亮得落进星辰，用力地点点头，嗯。




所有人都觉得，周泽楷会一直这样安分守己下去，认认真真地读书，考一所名牌大学，找一份薪水优渥的工作，再和一位同样出类拔萃的女孩结婚，他们会共同经营家庭，有一个善良聪明的孩子，携手并肩，平淡而安稳地走过漫长一生。

谁都没有想到，连周泽楷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人生会因为两个字，彻底颠覆了原本的路。

荣耀。

究竟什么才是荣耀？一个游戏？一个起早贪黑对着电脑指指点点又耗时间又耗力气的东西？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周泽楷这么乖的孩子会作出这么任性的决定。老师说亲戚劝，屋里屋外苦口婆心威逼利诱什么法子都使了，周泽楷却像块顽石岿然不动，一天一夜瞪着眼睛死死地站在门外，眼睛红得滴血仍不肯阖上。

“好好的书不读打什么游戏，周泽楷你是长大了家里容不下你了吗！”父亲的咆哮破门而出，狂风暴雨般席卷全身，和着椅子踢倒杯子摔碎的杂音，震得十几层的小楼摇摇发颤。

不是。周泽楷梗着脖子缩着头，衬衣紧紧黏着后背，衣服的白和皮肤的红因汗浸透贴着化为一滩水分不清颜色，从毛茸茸的脑袋到细长的胳膊再到健硕的小腿，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全都染上湿哒哒汗涔涔的污渍，手臂上还有柳树条儿抽出的几道青痕。

何曾如此狼狈，眼角接了发丝垂滑的珠子，挂在边缘悬而不掉，滚落出来就拼着一股狠劲收回眶里。周泽楷抬手抹脸，抹下一层薄薄的灰。

倔强的猫，四脚立着发软，尾巴却直挺挺地向上翘。

警惕的攻击姿势。

这一次，就这一次，他舔舔开裂的唇角，不愿让。




周妈妈坐在厨房的凳子上，脚下是一篮还未清理的豆角，粗细均匀色泽鲜亮，长长的盘旋成一汪月牙。

为什么呢，她盯着那牙新绿不言不语，是什么时候走错了啊。泽楷从小就很让人省心，大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很少提意见或要求。

因为他的寡言低调，他们才都忽略了一个致命问题：他还是个孩子。

他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他的内心一定也会有渴望实现的梦。可这份自我探求与追溯，差点因为沉默而被埋葬。瑾芸第一次惊觉：她从没真正了解儿子。

十六年了，他们一家和乐融融，她打从心底虔诚地感激上苍，感谢它的仁慈，赐予她这么一个温馨的家，养育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而这份爱的暖意，并非是苍天的馈赠----是她，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共同创造的，少了谁都不行。

这些年来的安乐平和，是否藏着言不由衷的苦涩。她想，昭然若揭。

她缓缓起身推开厨房的门，一步步安静而坚定地，走到周泽楷的父亲面前。“帆，是我们错了。”

“这些年，我们都太迟钝了。”

“让他去吧，泽楷......已经长大了。”

盈盈泪光下，周帆注视着妻子柔和而惨淡的笑，陷入长久的无言。




如若终将分离，至少不要迷蒙着目送你远去。

周泽楷收好他大大的箱子大大的包，吃过在家的最后一顿午饭，独自踏上那辆开往秋日的列车。

阳光从窗台射入，映在曾经堆满书本的木桌上，兰草的叶子青翠欲滴。

槽池里，哗哗的水流冲去残留的糖醋酱汁。

他们都没说。

其实他们都哭了。




（二）

第二次分离，是原来的自己。

凤凰每五百年自焚为灰烬，再从灰烬中浴火重生，循环不已，成为永生。周泽楷想成为职业选手，必定要像凤凰涅槃历经洗礼，方能淬尽污浊翔于九天。

青训营是联盟的后备军。现任的职业选手，除了第一赛季韩文清叶修和第二赛季的张佳乐，其余的职业选手不论年龄和实力，近乎都出自青训营。

荣耀是一面镜子，照出光彩也照出暗影。新人有他们得天独厚的优势，年轻。年轻在别的行业或许还看不出太大差距，但在电竞的圈子里几乎就是超越一切的存在。因为年轻就有无限的热诚和激情，有足够多的机会驾驶航船驰骋汪洋，即使撞上暗礁翻了船，也有时间去修补漏洞治愈伤口，重新扬帆启程。

荣耀教科书曾说，未来是他们的。可他也说，年轻人想要出头可以理解，但是他们真得还要努力。

是的。新人有他们的长处，也有不可忽视的弱点。他们太稚嫩，没有经历真正的竞技的残酷，没有强悍的心理应对场上场下复杂多变的形势，缺乏精准高效的操作，缺乏老练丰富的意识......把一个除了技术初成其他方面一无是处的新人放去联盟，无异于将个理论考试满分实战经验为零的士兵丢上战场。

不是不可以学，当然可以学，实践出真知，台下千万次模拟最终只能在台上检验成果。问题在于没有时间给你从基础开始摸索，教会你竞技法则的不是别的，就是失败。你可以等，别人会等吗，冠军会等吗，荣耀会等吗。

不是没有将毫无系统训练的新人放上场的例子，第一二赛季出道的选手就是鲜活的实例。不过他们的代价过于沉重，前两赛季的职业选手电竞生涯出奇短暂，除了叶修和韩文清两个被称为老怪物，张佳乐林敬言孙哲平拼命坚挺，其他战队的老革命打了一两年就退役了。练习没个合理规划，硬件软件场地设备什么都缺，再加上网络发展快更新速度快，早些时期网游磨刀自学成才的法子应付不了日趋变换繁琐的比赛情形。如果不跟上时代的脚步，便会被时代无情地抛弃。

所以才会有青训营这种试炼性的选拔。在成为正式的职业选手前，对有意愿有才能的年轻人进行全面的指导训练，提升他们的综合素质，再通过层层考核评估，淘汰掉不合格者，留下适应战队需要和符合联盟发展的，这才具备上场的初步资格。 
 
许多人还未站上舞台，便被职业一词无情地拒之门外。职业不单是一种称呼，更是一种义务与责任。荣耀也变了，它不再是单纯的乐趣，想玩就玩想打就打的消遣游戏，它已不会轻松，因为你把它当成了一项事业，一个工作，一次次重复机械却又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如同你仍可以舞蹈，但需带上镣铐旋转。 
 
 
 
 
"起床了全体集合!"一声严厉的叫喊，把人生生从梦中扯醒。 
 
周泽楷从桌上爬起来，迷迷糊糊揉着眼抬头，脑袋当机了约半分钟，又像被棍子敲了一棒猛得清醒过来。 
 
早上......了? 
 
糟糕。大脑一片空白，手却无意识自动摸向前面的黑幕------ 
 
凉的。他又一个倒插秧翻身下去，眼睛瞄向主机外层的四角方框，暗的，不是红色。 
 
太好了。周泽楷心里悄悄松口气，关了的没耗电。要是真的一不小心睡过去忘了关机，第二天按钮亮着屏幕烫着，被人发现就完蛋了。 
 
不是他做贼心虚，而是真的没意识了。昨晚明明竞技场，才练了一会儿脑袋就昏呼呼的，掐了几次大腿把肉都掐疼了还是困，眼皮不停地往下塌怎么都撑不上去，他就想累了先趴一会儿吧打个盹再接着练......结果这个盹打了就没起来，一眯直接眯到天亮了。 
 
之前都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周泽楷挺直腰板双手搓搓脸颊，嗯，没留下印子。键盘在离胸口不足三厘的地方歪着，胳膊再向上一点便会压住了。 
 
他望着密密麻麻的键位又呆了一会儿，直到外面一声怒吼"人都到哪去了还不快点"，才后知后觉地立起身子往门边跑，跑到一半又想起键盘忘了归位，马上转个方向匆匆奔回去，手忙脚乱地把键盘摆正鼠标收好，掉头速度太快脚下又差点被椅子绊倒。刚刚稳住身子，外面空空隆隆脚步声又由远即近，周泽楷顾不上别的，椅子随手往桌下一推扑爬跌跟斗地冲出去。 
 
身手那叫一个迅猛，然而样子实在算不得好看。等他赶到走廊人都排队了，列子是出来了一个个都没睡醒或睡得半梦半醒的，队服半耷不拉的衣链子扯出个口子的甚至还有穿反了的，各种衣冠不整乱七八糟，倒是顺了周泽楷的意，瞅着人懵嗖一下窜队伍最后去了。 
 
"都是要做职业选手的人，磨磨蹭蹭像什么话，以后打比赛也磨蹭是吧!"青训营的负责人见他们这种毛孩子多了，可不管你是潜力股未来之星，连基本的规矩都守不住再多说也白搭，"集合不齐衣服乱穿，轮回的人是这样的吗，丢人!" 
 
每日的训话是家常便饭，小伙子们开始还夹着尾巴怕一不小心被退回家，后来发现犯错顶多一顿骂不痛不痒的，那骂就骂呗还能少块肉不成。严肃了不到一个月本性暴露，当着人面练习还老实坐着，人一背过身便自顾自地浪，什么条约纪律都扔九霄云外去了。 
 
这样不好。周泽楷仍是呆呆地站在末尾，上面负责人絮絮叨叨，下面听众满脸小题大做的不耐烦，甚至还有人嘟囔"不就是个后勤管理的得瑟什么以为是人霸图拳皇啊"。话就随便一说，周泽楷听了却尖锐刺耳，很奇怪，他抿抿嘴，可具体哪里怪他又形容不出来。 
 
他只是感觉不对。拳皇不是靠吼出来的，霸图也不是像现在轮回这样的。 
 
他还在琢磨，负责人扔下一枚炸弹挥手而去，"半小时后训练室集合，战队突袭检查。"留下几十个营员面面相觑，"他刚才说什么?""战队突袭检查我没听错吧那是什么?""不是之前选拔都提前通知的吗怎么这回玩这个！"“你听错了不是选拔是检查可突袭又是什么！”场面立刻变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战队突袭检查。周泽楷咀嚼了一会儿这个词，还是没懂。想不清楚就不想了，自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吧。半小时，他又呆呆地立了一分钟，足够吃早饭了。喔，那之前得先洗漱换个衣服。 
 
他回身去看其他人，似乎没有同行的打算，全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惊讶，恐惧，刺激，疑惑......许多的心绪和情绪毫无保留地展现，映出一张张异彩纷呈的脸庞。 
 
周泽楷心里燃起一丝抵触，这样......好无趣。他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默默转身。无数的人潮翻滚涌动，他逆着光，朝着宿舍与食堂的方向走去，如同一条迷失在沙丁鱼群中的鲶鱼。 
 
只是这条鲶鱼过于温顺，搅不起惊涛骇浪。周泽楷独自离去，竟无一人发觉。 
 
 
 
 
换了内衣，简单的收拾整理后，周泽楷像往常一样拿卡去食堂打饭。轮回的食堂使用的是刷卡制，不同的是职业选手的餐卡是战队统一发放的，工作人员和青训营成员只能自己充钱购买。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青训营并非义务教育的场所，虽然无需支付学费，但生活费资料设备等开销却是要营员自己承担的。于这一点周泽楷觉得合情合理，他们现在的身份只是学员，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提升自身实力，系统而全面的吸纳知识，增强各类实战经验，打下成为一名合格职业选手的坚实基础。人在一个位置上，未创造突破性建树，就不要奢望享受凌驾其之上的权力。 
 
简单看了下菜单，周泽楷选择了一份套餐，两根油条加一碗豆浆。今早不知是何原因，可选的餐点种类增多了，卡上也还有足够多的余额，打饭阿姨热情地向他推荐新品，他礼貌地笑笑，还是要了最普通自己吃的最习惯的，只是不想浪费。 
 
今天来餐厅的人变了，周泽楷咬着油条，望着空荡荡的蓝色桌子发呆。另一边的白色桌子倒是意外嘈杂，远远望过去十多个正选队员，轮回战队的队长坐在中间。是有人参观战队吗，周泽楷低头喝了口豆浆，他眼睛尖，还瞅见两个穿西装打领结的陌生人。 
 
刚才老师说什么来着，他以平均速度吃完早餐，清理台面把盘子放到回收箱里，好像是战队训练来着？但训练不是每天的必备功课吗，他又露出几分费解神色，最近发生的事都好怪啊。 
 
怪到连他都看不懂了。周泽楷晃晃脑袋，把这些突如其来的念头丢出去，该训练了。 
 
对于周泽楷来说，今天是极其平常的一天，和昨天前天大前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练习的项目跟早上的餐点一样增多了，单人操作，电脑模拟，双人组合PK，擂台战，团队赛，竞技场......有些和常规训练无关的东西都加进来了，弄得营员们怨声载道，“网游不是落伍了不打了吗”“干嘛要接力啊这个没练过不会啊”。周泽楷戴着耳机盯着屏幕，注意力全投入荣耀里，今天的菜单居然还有抢Boss，这让他有些小惊喜。来青训营之前他曾和班上同学组队抢过，从没成功但大家一起玩就很开心。结果时间过去大半年，熟悉的朋友都成了陌生人。 
 
怅然若失片刻，他又很快调整状态继续凶猛地攻击。对于那些刁钻诡异的项目，他也没觉得有多少难度，操作都是他私下尝试研究过很多次的，而且不止一个职业，二十四职业里除了治疗系他确实没辙外，其余的都有涉猎，枪系的他都很喜欢也都打得不错。今天用的是最顺手的神枪手，打起来自然顺畅得多。 
 
从早上8点到下午5点，除却中午一小时的休息，几乎一刻不停的车轮战，这个打了下个上，一个接一个地挨刀。周泽楷还是老样子，花了十多分钟吃饭，完了回宿舍补个觉。下午一点开始他五十五到的场，受到几十道异样的眼光扫视，他被看的不好意思，红着脸猫腰钻回座位。 
 
睡午觉没错啊，周泽楷很小声地嘟囔一下，左手鼠标点开对战模板。 
 
要说全天有什么是他不大舒服的，下午突然被叫到另一个训练室，开机上线和一个同级不认识的账号打。刚开始五秒就觉得不对，这个人实力不一般，打了二十秒，周泽楷肯定，是高手。神枪手对上神枪手，他的行动竟被对方完全压制。 
 
贴身近战。周泽楷犹豫了一下猛升手速，神枪手属远程攻击类型，比起主攻更利于策应，但现在不是团队赛，1V1远程被压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拉近距离。 
 
这不是个理智的决定，但周泽楷却把它当成突破口，事实证明，他的冒险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对方明显被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打法惊了一下，动作停滞了两秒。两秒，两次眨眼的时间，足够在分秒必争的单挑中扭转局面，现在周泽楷的实力还无法乾坤挪移，但给对方一枪还是够了。 
 
终于不是纯粹的吊打了。周泽楷呼出一口气，双枪攻击愈发狠厉起来。他不知道对面那个人是谁，他也不关心，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一个点上：打败他。 
 
对战持续了三分钟。血条清零时，对方的血量还有53%。看着头像变成灰色倒下的神枪手，周泽楷不甘心地瘪瘪嘴。 
 
输了，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输了就是输了。周泽楷只怪自己实力还不行，活动手指时力道重了几分。 
 
然后他开门出去，又被人莫名其妙地领到楼上办公室。 
 
 
 
 
办公室黑压压的一片吓到他了。正选，候选，负责人，工作人员，同期营员......不大的办公室挤了近三十个大块头，空间狭小的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

"欢迎，最后一个进阶者。"他听见有人这么说，循声而去是个面善的前辈，他认识，是这赛季刚出道的方明华。

"考核结束，"又是一个低沉的声音，"恭喜你们留下来，去和战队签约吧。

"签约?这个关键词终于引起周泽楷兴致，他睁大眼睛，发现说话的竟然是轮回队长。再看前面的几个同伴，皆是又惊又喜的模样。

到底怎么回事啊，周泽楷反应慢了半拍，战队训练怎么会提到出道。

"根据大半年来的情况，综合你们的训练成绩，各方面能力评估，加上最后这次突袭检测，我们最终确定，你们在场的七个人，成为预备队员。"负责人解释道。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退出，预备队员只是候选不是正选，要坐冷板凳甚至不会有上场资格，"某位正选补充说，态度颇有些傲慢。

气氛突然变得沉闷，没人对此作出回答。周泽楷抖了一下手，审视的敌意赤裸裸的。

"哎今天是开心的日子，该恭喜咱们战队融入新血液了，不谈严肃的，"还是那个温和的声音，不漏声色地转移话题。方明华一手搭上周泽楷的肩膀，"小周是吧?"周泽楷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声嗯，望向方明华一脸的无辜。

方明华一见乐了，嗨这孩子真好看就是呆呆的，"小周你知道自己最后和谁打的吗?"周泽楷摇摇头。 
 
 
  
"是队长。"肩上的力量加了一分，顺着方明华的目光，周泽楷再次将视线投向张益玮。刚才他没注意，现在刻意一看，队长的表情竟有些不悦。 
 
周泽楷有点慌，他刚才是不是哪里操作错了，让对战的队长生气了?还没等他表达疑惑，耳边又传来鼓励，"小周很厉害啊第一次就和队长打，"说完又望向离得远的六个孩子，"你们也是啊都不错刚才和你们打的都是正选。" 
 
到底是孩子天性，一群预备听了正选的夸奖，受宠若惊很快忘了尴尬，脸色也由苍白转为红润，情不自禁地雀跃起来。 
 
不知是否是错觉，周泽楷又抬眼悄悄望了眼正选们，发现他们神色各异，冷淡中显出不大友好的意味，队长也是默不作声黑了脸。 
 
这是轮回么。 
 
嗓子突然变得很哑，一天的车轮战没有让他消耗太多精力，此时却顿感疲惫至极。 
 
门外又有人敲门，"通过考核的跟我来。"方明华顺势轻推了把周泽楷，"去吧，小周。" 
 
周泽楷看到了今日第一个正选的笑，不是敷衍的。他颤了下睫毛，用仅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谢谢，低着头快速小跑离开。 
 
他仍没有意识到，今日一切所见所闻，会对日后轮回的格局起到怎样的翻天覆地的影响。他只知道，他踏出去了，属于职业选手的第一步。 
 
耳畔有风呼啸，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旋出七彩光谱，如梦如幻间，啜泣连缀着欢歌。 
 
如若终将分离，和过去青涩的自己说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