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莫——和蝶柒一起数星星

（一）消失的信息素

"你说那是叶秋?这怎么可能?那个家伙除了一张脸和老叶长得像以外，还有什么东西是一样的?"黄少天一掌拍在办公桌上，摁出一个硕大的手印。

"我也不服，"附和他的是百花将领张佳乐，S级攻击系哨兵。他刚从战场上回来，浸血的战袍来不及脱下，马不停蹄从前线一路狂奔回总部，得到的却是如此荒谬的消息，"我根本闻不到他的一点气味。"

一个男性哨兵凭借气味识别身份，这听着有些古怪，但这的确是哨兵的能力，还是一项最基本的能力。战场上各种信息素轮番轰炸，刀剑无眼间，除了绑定双方能交互心电，其他人下面关系再熟，一旦出战一个两个都化身脱缰野马拴不住，敌人哪多往哪打地方哪偏往哪躲，一场回来泥巴血污脏得认不出本尊，更别提沾了多少稀奇味道。

哨兵的五感非常灵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能在最短的时间迅速捕捉。这本是件好事，奈何所有哨兵的气味都趋向浓烈，一丝情绪波动即往满罐的油桶扔火柴，瞬间引爆整个屋子。打斗时战意高昂信息素视作空气，无所顾忌一个劲狂飙。谁叫信息素的浓厚也能影响哨兵状态，强压强弱比弱，强大的哨兵甚至能借气味攻击敌手，反正不要钱自产自销随便用。

张佳乐就是其中一个，他的信息素是玫瑰花。扫射投弹时火光花香一同释放，杀伤力远远违背一加一等于二定理。不仅如此，他的嗅觉也是联盟中最敏锐的，顶级哨兵中的翘楚。

如果连他都闻不到，说明这个人真的不存在了。

气氛僵持片刻。一阵冷冽的薄荷扩散而出，尖锐而清醒地刺激着神经末梢。

"都冷静点，"说话的是张新杰，S级控制系哨兵。哨兵大多活泼好动，他却是意外的严肃认真，战斗之外绝不轻易泄漏气息。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谨慎的哨兵，此刻却失控似地忽的一下子爆发，"黄少天张佳乐把你们的信息素收起来。"

柠檬和玫瑰均是芬芳之物，可惜没一个哨兵喜欢，哨兵的领地意识都极强，会互相排斥非己的信息素。搭档久了能够适应对方气味，但也仅仅停留于适应，绝对谈不上接纳甚至融合。哨兵的天性如此，即使张新杰刻意压制了信息素，薄荷味还是把整间屋子笼得满满当当。

竟把那混合的浓郁花果香盖住了。喻文州歪歪头，张新杰脸色一派肃然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空中的刺鼻气息却久久没能消失。他下意识抽抽鼻子，糟糕。

很明显，张新杰生气了，气到连信息素都无法自由控制了。

这样的情形实属罕见，换作平时喻文州都会惊讶，忍不住调侃几句，可现在他毫无玩笑的兴致。

没有人有这样的兴致，喻文州皱起眉头，下意识一点点将自己的信息素放起来，淡淡的薰衣草香缓慢而用力地驱逐薄荷，从头到脚将身体包裹完全。

黄少天和张佳乐把信息素往回收，屋子里站着的其他人，江波涛周泽楷王杰希则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清扫领地，海风吹来茉莉同罗勒的气息，味道混淆地更加复杂。喻文州轻轻吐一口气，好歹没刚才那么浓了。

真该庆幸韩文清和孙哲平没来，他自嘲地想，要是火焰和白酒碰上，别说这间办公室，整层楼整栋楼都别想呆人。

"谢谢张副。"，张新杰听了没说什么，清冷的气息凝成一团退回所在的角落。

闻着各种或浓或淡的信息素，喻文州头疼的同时也稍感安慰: 在场的都是顶级哨兵，理智绷在弦上，自控力也比一般哨兵强数倍。在这间全封闭隔绝任何气息的办公室外，怕是早已是热浪滚滚鸡飞蛋打。

他们期待了那么久的那个人，他终于回来了可是......

没有信息素。

信息素是一个哨兵与生俱来的东西。哨兵的等级可以变化，能力可以变化，甚至精神动物有些都可能变化，唯独信息素不会。它于哨兵，就像是心脏被熟铁烙下印记。

而这印记是永恒的，唯一令它消失的办法，就是死亡。

一个哨兵死去，他的精神动物消失，信息素不再存在。

一年前的那场浩劫，是所有哨兵身心永恒的痛。最终的决战，他们耗尽力气摊倒在地，只能远远虚望着那只柔弱的蝴蝶挡在面前，朝着扩大的黑洞义无反顾冲去......

而他们现在站在这里的所有人，竟无一个伸手阻拦，哪怕是一根蜷曲颤抖的手指，他们都抬不起来。

他们就像蝼蚁一般匍匐在地，目光浑浊意识涣散，朦朦胧胧眼睁睁地看他走来，一步一步矫健而平稳，穿过断裂的剑刃，踏过破碎的枪炮，拾起烧成焦黑的扫帚直直立在旗帜下。

荣耀的翅膀已经折断，他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昏死过去。头顶传来温热的触感，好像是谁在抚摸，擦去流淌在脸颊的一滴滴黏着血珠，洞穿的胸口也不再空透，有光在填充。他集中全身的力量睁大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双眸却落下一瓣雪白。

"交给我吧。"

这是他陷入沉眠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蝴蝶扇动着翅膀，那团光慢慢地慢慢地散去。

和那个强大的背影一起。

消失在世界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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